林謙出去放鞭炮的功夫，又聽見幾聲炸雷，在冬天幹凈的空氣中傳得極遠。

屋裏頭門窗緊閉，窗戶隔音較好，縱使外面的聲音再大，屋子裏的聲音都很小。屋裏頭點亮兩個充電的照明燈，光照度還是不錯的。

“看不了春晚了。”林謙頗為可惜道。

“有亮就挺好。”何陽軒拿出一瓶二鍋頭，“咱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其實更有年味。”

分別給三人都倒滿小酒盅，爺爺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。二人一直給老爺子戒酒，一個月只給喝一兩次，這好容易過年了，爺爺可不能放過這麽個喝酒的機會。

何陽軒是跟林謙學的，就這麽一小杯，一頓飯剛好夠。

一家三口，就著外面的電閃雷鳴，過了這末世的第一個年頭。三人心裏頭各有想法，不過此時此刻一家人都在，那麽未來不論發生什麽事情，都不用怕。

沒電，看不了電視，三口人聊著天吃完飯，其實也才十點出頭，各回各屋睡覺守歲。爺爺其實沒那些講究，好些日子沒喝酒了，這回只喝了一酒盅就有些醉了，回屋倒頭就睡了。

林謙和何陽軒二人剛回屋，何陽軒就覺得窗外的聲音不太對，打開窗簾往外看一眼，屋裏頭微弱的燈光照出去，隱約能看見外面的情況。

“謙兒，你過來看看。”何陽軒指指外頭。

“又下雹子了。”

屋子裏貼了隔音板，所有聲音都是從隔音玻璃傳過來的一點微弱聲音，所以一般不容易聽出來。

剛剛吃飯的時候就下雨了，不過今年氣候反常，下雨並不覺得奇怪，現在又下起了雹子，大過年的其實挺掃興的。

“這倒黴天氣啊。”林謙躺床上，“好歹現在是冬天，夏天指不定什麽日子呢。”

“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，肯定熱得夠嗆。”何陽軒笑道。其實如果是單純的熱反倒不用擔心什麽，家裏有發電機和空調，單純的熱只要在屋子裏就什麽都不怕了。

“要只是熱就好了，就是怕天氣反覆無常。還有各種天災，什麽蝗災鼠災的。地裏要是長不出莊稼，不到二年就會鬧饑荒。眼下四分之一的人享受原本十四億人的資源，短期沒有問題，可時間一長原本的食物因為多變的天氣開始發黴，新的莊稼又長不出來，那才是要命的。”

林謙開始犯愁，何陽軒躺在林謙身邊，一手壓在林謙的肚子上，還拍了拍：“放寬心吧，啥情況咱都得受著。咱不是有那麽多好東西嗎？死不了的。”

“我知道，就是想起來害怕。”

“放心吧，有我。”何陽軒拉過林謙的一只手枕著，想一想又道：“反正不論以後日子咋樣，我都陪著你。”

這話說得人心裏暖洋洋的。林謙沒回應，瞇上眼睛打算睡了。

何陽軒擡頭，瞧見林謙睫毛微動，剛好掃進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。

“謙兒。”

“嗯？”林謙是真有點困了。

“咱倆就這麽一輩子是不是挺好的？”

“挺好……”林謙一楞，睜開眼睛，看向何陽軒，發現何陽軒正直勾勾的看著他。

心裏某處被擊了一下，一時找不出什麽話來回覆。

“咱倆都沒有結婚的打算，就這麽一輩子吧？”

“別鬧……”林謙下意識躲避。

何陽軒自己也不知怎麽了，就是忽然心急得厲害，迫不及待的想要聽到林謙的答案。

“我是說真的！咱倆歲數也不小了，至少在農村是這樣。那以後咱倆都別找媳婦了，你我倆男人生活上也方便，咱倆一起給爺爺養老，一起過這一輩子。”

何陽軒雖說話沒有明說，可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。

林謙沈默些許，才道：“我還有我爺爺，我不能讓他失望。”

“你要聽你爺爺安排，結婚生孩子？跟一個不熟悉的女人？”何陽軒忙問。

“怎麽可能？”林謙不是一個不講究的人，隨便跟一個女人結婚，是對自己的不負責，也是對女方的不負責。

“那不就得了。以後咱倆一起給咱爺養老，我當他是親爺爺。”

“可親孫子就我一個。”

氣氛有些凝滯。這話一出口，二人可以說只剩下一層窗戶紙了。

再多說，這層窗戶紙就沒了。

“說到底你還是放不下你爺。”何陽軒目光黯淡了些，“明天我跟他說。”

“你也不怕把我爺氣出個好歹來？”林謙往後退了些，蓋上被子又合上眼睛，“先這麽著吧。”

何陽軒還算是個情商高的人，這語氣不像是堅決拒絕，那就是還有可能。

何陽軒這會兒臉皮厚起來，扯著林謙的被子，要跟林謙睡一個被窩，林謙按緊了被子。

“太冷了，咱哥倆擠一塊暖和暖和。”何陽軒找了個好借口。

“你自己有被。”林謙此時心情覆雜著呢，奈何何陽軒臉皮厚。

“我的被沒你的厚，再說咱倆一塊暖和。”何陽軒往林謙腰上抓了兩下，林謙怕癢手松了些，何陽軒順勢掀開被窩往裏一鉆，進了被窩才開始脫衣服。

林謙只覺得臉上臊得慌：“你不是有你自己屋嗎！”

“沒你這屋暖和。”何陽軒脫得只剩一條內褲，也不難為林謙，轉過身後背靠著林謙，閉上眼睛美美的睡覺。

林謙的態度略有暧昧，這給了何陽軒極大的鼓舞。他相信，只要給他時間，二人在一起只是時間的問題。

林謙是受到過高等教育的人，為人思想也開放，對同性、戀並不排斥，而他對何陽軒這樣的態度，也表明了他對何陽軒不是沒有感覺。

現在唯一的阻礙就是爺爺了。

也許，讓爺爺接受他以後，林謙這邊就完全不用擔心了。

有了目標，何陽軒心算是安下來一半。這大過年最大的安慰，莫過於感情上面有進展和目標了。

也就是在末世這種環境，何陽軒才能鼓起勇氣追自己兄弟。

何陽軒那邊睡得香甜，林謙開始失眠了。

何陽軒的心思，其實林謙早有察覺。只是他這人習慣了躲避，現在根本想不出該怎麽回覆。

若是答應了，不知道怎麽面對爺爺，若是拒絕了，又不知道怎麽面對何陽軒。

林謙從來都不是一個果斷的人，至少在感情上是這樣。

何陽軒一覺睡得神清氣爽，林謙起來頂著一雙黑眼圈。一般人熬夜的黑眼圈都不會明顯，而有黑眼圈往往是因為被什麽事情擾亂了心神，這一宿沒得到休息又想了那麽多事情，可比不睡覺辛苦多了。

早上林謙實在不想起來，何陽軒下樓去看看，一開門爺爺正在拿著鑿子鑿開院子裏的冰。昨天晚上，連雨帶冰雹的，冰雹落地上在這寒冬裏頭並沒有融化，而是混合著雨水都結成冰了，現在院子裏的冰深度都過小腿了，連小推車都給凍上了，此時爺爺正在努力把小推車弄出來。

“您回屋歇著吧，這體力活我弄就成。”何陽軒忙過去將鑿子接過來。

“這活又不累。”爺爺看著何陽軒勤快的幹活，瞧著也順眼，“謙謙呢？”

“還沒醒呢，昨晚上守歲睡得晚，我讓他多睡一會兒。”何陽軒狠狠鑿了兩下冰塊，震得虎口發麻。

爺爺忙遞給他手套：“多大個人了還睡懶覺？”

“這兩天謙兒也是累了，大過年的就多睡一會兒吧。爺你先回屋吧，這天這麽冷別著涼。”何陽軒這邊還在努力把小推車弄出來。

林謙躺床上輾轉反側，還在猶豫要不要起來。看看手機，已經不早了，何陽軒也出去一會兒了。

這時候門敲了兩下，爺爺直接打開門伸頭往裏頭看一眼：“還不起來？”

“馬上。”林謙坐起身打了個哈欠。

“就你偷懶，人家小軒都在院子裏幹活了。院子裏冰那麽厚，趕緊先把牲口圈門口的冰清出去，也不知道裏頭牲口咋樣了？”

“應該沒淹進去。”林謙一邊穿衣服一邊道。

牲口圈是跟房子一塊蓋的，用的好料子，門檻高，門也很嚴實，應該不會進去水。不過家禽圈是過後另蓋的，有些糊弄。不過圈裏頭上面弄了個架子，只要聰明點爬上去，水進去了也不怕的。

林謙穿上薄棉襖，翻出鑿子出門瞧見何陽軒正蹲地上，跟小推車下面最後一點冰塊作鬥爭，聽見聲音擡頭對林謙笑。

“醒了？”

林謙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，下意識躲開目光，先跑去家禽圈門口，用力鑿了兩下冰，聽見裏面雞鴨鵝叫喚的聲音，也松了口氣。

何陽軒這邊將小推車弄出來，推出來先將剛剛鑿出來的冰鏟進推車裏，想要推出大門，奈何大門也被凍住了。

只能先跟林謙一塊去將家禽圈門口的冰鑿出來，再去管後面的事情。

爺爺那邊做完了早飯，出門叫他們，這時候二人剛把家禽圈的門口弄出來。

林謙一開門，就有幾根雞毛飛出來，用手電筒往裏頭一照，大部分的家禽都在架子上，只有少數的在地上，有兩只腳還凍在冰裏，而裏頭的冰比較渾濁，也不知道冰裏頭還有沒有凍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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